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紅鸞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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紅鸞星

眼前的一幕讓我心裏一緊。

我依然身處地洞之中,深潭、瀑布與法陣圖與上回所見一般無二。我看著趙洵從水中艱難地帶著一個女子爬上來,聲嘶力竭地喊著她的名字。

這次,我走近了些。

那的確是我。

這感覺甚是詭異,我細細地打量著趙洵懷中的奄奄一息的“顏珺”,卻什麽都想不起來。

下一刻,地面上的法陣圖動了,紋路旋轉,竟如同活著的巨獸。我連忙站定,穩住心神,才沒被那法陣吸入其中。

而趙洵就沒那麽好運了,“顏珺”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控制著,即便他死死地抱著懷裏的人,也沒辦法阻止即將到來的吞噬。

我心裏一揪一揪地疼著,倒不是為了那個謎一樣的自己,只是趙洵那種害怕、無助的神色太過絕望,眼眶紅成一片,像是寫著……同生共死的決心。

而幾乎是在一瞬間,一切竟歸於平靜,我驚訝地擡起頭,看到一個“幽靈”緩緩飄在空中,他雙臂張開,周身的力量將整個地洞分為兩半,趙洵所在的地方被護在其中一面,得到了片刻的喘息。

那“幽靈”沒有面容,卻用悲憫的聲音道:“想救她嗎?”

此時我臉上的表情恐怕是與趙洵如出一轍的驚訝。但他似乎顧不得許多,直截了當地答道:“只要能救她,要我做什麽都可以!”

他這話如同鋒利的箭直接穿透了我的心臟。

若是從別處聽說趙洵會說出來這樣的話,我定是不會相信的。可這情景太過真切,我甚至忘了自己是以妖魂之態潛入了他的神識,不由得屏住了呼吸。

接著,那“幽靈”猛地一揮手,整個山洞轟然倒塌,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逼的後退幾步,再一擡頭,竟發覺又回到了之前,趙洵再一次從深潭中顫抖地爬上來……

這是,這是……

我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又重覆了一遍,趙洵再次堅定地喊道“要我做什麽都可以”。

這是他……走不出的夢魘麽?

來來回回三遍之後,我實在是不忍心再看下去,主動退出了他的神識。再睜開眼,我仍是坐在趙洵對面,看到他的頭微微靠在床沿上,冷汗從額間落下,雙眼微微睜開,一手正抓著我。

他還清醒著,卻無法抵擋我進入神識。這是極其虛弱的狀態,我心裏越來越緊張,定了定神,果斷跑出去,一路狂奔,把睡夢中的梁少安拖到了趙洵的屋子。

梁少安一路罵罵咧咧的,但只在門口看了一眼,便沈默地走了進去,還順手“砰”地一聲關了門,把已經擡起一條腿的我擋在了外面。

要是平日裏他這麽對我,早就被追著打滿山跑了,但此時此刻我著實無心與任何人計較,絞著手指在門口來來回回踱著步,腦子裏一片空白,完全沒辦法思考。

一直到後半夜,梁少安才終於打開了門,一副“這病人作死我管不了”的表情,一句話都沒說,氣呼呼地離開了。我忙跑進去,看見趙洵已經整好了衣服,坐在床上,朝我笑了笑。

“別擔心,”趙洵搶先一步開口,“我沒什麽事兒,就是最近睡的少了,有些累……”

俗話說惡人先告狀,趙洵倒好,惡人先占理,把我要質問的東西一一道來,表面理直氣壯,實際牛頭不對馬嘴,一點兒真話都沒有。我看著他的兩片嘴唇一張一合,一半是生氣,一半是鬼迷心竅。

直接親了上去。

這一吻帶著些許莽撞,一點兒都不溫柔。唇齒短暫相依,我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來,周身熱度直升,都能把我們倆烤熟了。

趙洵的反應更簡單——瞬間傻掉。

我微微喘著氣退了幾分,盯著他的眼睛問道:“你是不是喜歡我?”

趙洵可能還沒恢覆正常,楞楞地“啊”了一聲。

啊個鬼啊!

“我喜歡你。”

特別喜歡。本來以為能夠享受這來日方長,可是,無論是你,還是顏青,都瞞了我一籮筐的事情。我想知道你為何會被困在那個夢裏,顏青為何會說我們必為殊途。我好像等不及想站在你身旁,幫你扛下一半的擔子,去掙一個無可反對的未來。

可這些話我都沒說出口。那句告白已經用了太多力氣,我只是看著他,想讓他在那簇小火苗上加些幹柴,燃起更明亮的火光。

不知過了多久,趙洵才一點點擡起頭,他臉上還有未褪去的紅色,兩手撐在床上,方才掩飾出的正襟危坐又潰不成軍。

“你……夢裏的那個石洞,到底是怎麽回事?你這病又是怎麽回事?”

趙洵低低笑了一下:“上次已經告訴你了,只是歲月不饒人。我……”

我屏著呼吸,恨不得把每個字都揉碎了埋在心裏。

可趙洵頓了半天,竟緩緩道:“族長的心意我明白了,可我……不曾考慮情愛之事。亂局未定……”

“亂局與你我之事何幹?”我氣的打斷道,“那你說什麽無處可去?說什麽願意做一切事情來救我?”

趙洵欲言又止了很多次,我不知道他心裏在掙紮些什麽,但我卻知道自己的心被捅破了一個口子。

我所理解的愛,便是生死相依,朝夕相伴,天大的事情一起扛。他此前所做的一切,都藏不住“喜歡”二字,到了這種時候卻畏縮不前,怎不令人氣悶。

“別說什麽人妖殊途,”我背過身去,閉上眼,“你動了我的紅鸞星,剩下的自己看著辦。”

娘的!這人連句挽留的話都不會說嗎!

我像個傻子一樣,背對著趙洵站了很久很久,終於忍不住,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
此後三天我都沒和趙洵說話。

告白被拒丟臉這是其次,更現實的問題是,我再次發覺了自己力量的流失。

前段時間因為養傷,我一直都沒使什麽咒術,連在三清山行動都是用走的,從沒飛過。但這外傷都好的差不多了,又得了梁少安的藥,“天雷引”的外傷都愈合了大半,偶爾試著騰雲,內裏的氣息卻怎麽都不順。與清水鎮相似的頭疼再度襲來,弄得我整宿整宿睡不好覺,甚是惱人。

“你離趙洵遠一點兒,”梁少安哼了一聲,把一副新方子遞給我,“這頭疼就好了。”

我翻了個白眼,打開那張紙看了看,竟發現梁少安在原有的藥方中加了幾味陰氣極盛的藥。

蛇族屬陰,講道理是沒必要用外力補足陰氣的,我所修煉的功法、甚至所吃的一餐一飯,都會被轉化為陰氣而為己所用。除非……是要控制自身無法平衡的陽氣,才需要外力相助。

我掰著手指數了數,天雷引也好,淩波派也罷,最近打過的架都和陽氣沾不上關系。梁少安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,伸出他的貓爪拍了拍我的肩膀道:“丫頭片子懂什麽,照著煎藥就行。”

“誰是丫頭片子?”我回懟了一句,頭也不擡地繼續看那藥方。

梁少安拖著長長的調子“哎”了一聲,拍拍手離開了。

疑惑歸疑惑,但少安的話我自然會聽。這藥的確讓頭疼之癥好了一些,但我的力量卻並未恢覆多少。

靠實力吃飯的人,突然沒了實力,怎會不慌。這慌張還不能外露,畢竟多事之秋還未過去,平日裏,我還得和顏青,彤鳳等人討論局勢,趙洵若是有空也會過來。

這也是我與趙洵唯一的見面機會。自那日開始,他便處處躲著我,讓人覺得什麽“無處可去”都是撩人的瞎話,若非他與三清山利益相關,肯定一溜煙兒地跑沒影。

這日論事完畢,彤鳳便要動身離開三清山,回他的鳳凰窩去了。

待客之禮還是要有的,不論是作為朋友還是作為蛇族的族長,我都要親自送彤鳳出去。

該說的都說了,該謝的都謝了。我與彤鳳的過節畢竟都過了那麽多年,如今二人肩上皆擔著族人的福祉,都不會再年輕氣盛地亂鬧一通。但他臨走前,我卻突然想多問幾句。

“彤鳳,”我上前一步,“你可知道……魂魄碎裂再合後,人會不會失憶?”

彤鳳那雙丹鳳眼向上一揚:“為什麽這麽問?”

“我總覺得奇怪,”我緩緩接道,“好像自己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,但思來想去,所有的記憶都是清楚的,唯獨在桃林養魂的三十年記憶模糊不堪,包括那之前,我是如何被傷、被誰所傷,一概想不起來了。”

彤鳳沈思片刻,低聲道:“魂魄碎裂再合,記憶應當不會受損,除非……這回來的魂魄,不是你本身的魂魄,那換魂前後的記憶,確實可以篡改。鳥族古書有過這樣的記載,但你……”

他湊近看了看我的臉,輕笑一聲:“一直這麽欠,那魂兒應該也是土生土長的。”

說罷,他也算有求生欲,馬上退出五米開外。我哭笑不得,這臭鳥果然還是記仇的。

“換魂我也曾聽說過,”我懶得跟他計較,接著道,“可這不是一命抵一命的買賣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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